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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仙鎮(二合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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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仙鎮(二合一)

臨安城。

姜離喝著梨汁看完顏宗弼提出的新和議條件。

包括但不限於“之前定下的江南朝廷每年送到大金的歲貢, 可減十萬。”;

“可將歲貢二字,改為歲幣。”

“金國承認江南朝廷宋康王為宋帝。且無需跪拜金使——”

“因只要簽訂了這份和議,金宋之間從此就不再是君臣關系, 而是:叔侄關系。”*

是的,完顏宗弼被岳帥打的痛定思痛, 決定從主子做叔叔了。

言為心聲。

在完顏宗弼眼中, 宋的君臣們總是身段柔軟且樂於和談的。

而且他們總愛計較在金人看來無甚要緊的‘面子’‘名分’:比如, 都是一樣俯首交錢,但只要不稱臣納貢,扯一塊‘侄子孝順叔叔’的遮羞布, 宋人們就好接受多了。

所以,完顏宗弼送來了這封“給你們想要的名分和臉面”之新版和談書。

心道:這還不樂死他們!

怎麽說呢, 也不能怪完顏宗弼想的不對——想想他遇到的都是什麽樣的宋帝和宋臣就知道了。

他完全不是狂妄自大隨便臆斷,而是根據過去十多年的大數據以及經典案例, 得出了這麽一個靠譜的結論。

岳飛這種宋臣才是例外。

而完顏宗弼現在, 就要拔除這種例外!

在他看來, 這回金國裏子面子都給江南朝廷了,所要的就是一個岳飛而已。

便是那位宋康王和秦檜暫時壞了事,總不能,之前那麽多的支持和談的重臣,全都死了吧?

*

姜離放下了清涼的梨汁,壓了壓心頭的火氣。

果然,不管哪條線上, 就像完顏構堅決奴顏屈膝茍合一樣,金兀術也還是一樣的腦回路, 正面打不贏就開始琢磨歪招。

而且他想做叔叔啊……

姜離想起一事,就走去給雲崽寫信了。除了簡潔明了的話語, 還畫了個相配的表情包。

以及,隨信附贈一個經她實驗過的,擴音效果良好的鐵皮大喇叭。

**

數日後。

背嵬軍駐紮地。

朱仙鎮。

此地距離開封城,只有四十五裏地。

在前幾日,岳家軍一舉拔下郾城和潁昌府兩處戰略要地後,背嵬軍就順利挺進了朱仙鎮。

近萬背嵬軍是岳家軍精銳中的精銳,此時,就像一把出鞘寶劍的劍尖,已經直指敵人的咽喉!

而此時,這把寶劍的執劍人,也在朱仙鎮中。

每個將帥的指揮習慣不同,有的慣於坐鎮中軍總攬全局,有的則喜歡在後方壓陣,但也有如唐太宗或是岳帥這種,一邊指揮全軍,一邊還能夠(樂於)兼職幹個前鋒。

岳帥自己就常帶上幾千背嵬騎軍充當前鋒,孤軍深入敵中。

此番也不例外,是他直接帶背嵬軍打進朱仙鎮來的。

*

岳帥最器重的將領之一,前軍統制張憲,從主帥帳內走出。

他的神色跟這軍營中的每個將領軍士一樣神采飛揚,一張曬成古銅色的臉上,楞是透出紅潤潤的喜氣,可見心情有多麽好了。

實在不能不好——這三個月他的心情,就像那次朝會上韓將軍的心情一樣——這輩子沒打過這麽富裕的仗啊!

原來錢糧管夠沒有人拖後腿,時不時能跟友軍打打配合,還不用擔心有禦旨斥責‘兩軍來往過密’的感覺是這樣的!

笑意從張憲的眼角眉梢透出來。

今日張憲到朱仙鎮,是特意來覆命的:他乃負責攻克潁昌府的將領,如今不但成功拿下城池,還清掃完了完顏宗弼留在附近試圖頑抗的八千金兵,算是完美收尾。

唯一可惜就是……完顏宗弼本人原來就在潁昌府的,此番張憲卻沒有抓住他。不,應該說是沒有碰上面——

這三個月的仗打下來,放開手去打的岳將軍有些刷新了完顏宗弼的三觀。

以至於把他打的有點自閉,從一個熱愛活躍在前線的主戰派,變成了‘我雖然主戰但也沒那麽好戰’的靈活保守派。

甚至在張憲攻打潁昌府的起初,完顏宗弼就直接撤退,帶手下精銳一路退到金國布置兵力最重、城池防禦最堅固的開封城裏面去了。

完顏宗弼:才不是跑路,這叫戰略性轉移!

張憲:跑的真快,莫不是叫‘北狩’金國國都的兩位皇帝傳染了……

*

“李先生!”張憲在營內看到熟悉的身影,立刻開朗上前打招呼。

雖然眼前的人官職也不高,並且只是一身漿洗到發白的布衣草鞋,看上去一點都不起眼,但岳帥麾下的將領都很敬重他——

回易官(替軍隊做生意攢軍費稱為回易)李啟,妥妥的理財達人,之前岳家軍需得自籌軍費的時候,他管著的回易生意,不知替岳將軍應付過多少次捉襟見肘的窘迫。

誰能不敬重會生錢的財神爺呢。

張憲大踏步走過去,兩人並肩而行。

因部隊分兵的緣故,他們也有近兩月未見了。此時張憲仔細打量了李啟後,不由感慨道:“李先生如今還是這般勤儉,不過,看著臉色倒是好了許多。”

說起來……他們這些副將,因常常要手心向上問這位要錢糧,不免拿人手軟吃人嘴短,有點怵李啟:尤其是這位每回看到他們報上的預算,臉都是青青的,就更令人心虛。

現在則是肉眼可見面色康健,不再是植物色了。

李啟笑道:“那是自然。”

主要之前岳家軍的財務狀況……誰來管賬誰臉不綠啊!

不過,李啟是閑不住的人,如今財務上的差事少了許多,他就主動分擔了不少情報工作。

這原也是他擅長的:貓有貓道鼠有鼠道,做生意的人當然有很多雜七雜八的消息來源。

李啟嘴角噙笑與張啟分享金人的內訌:“畢竟,這一回他們是真的慌了。”

宋人竟然打到開封城下了!

對宋來說,開封城是意義重大的故都,但對金來說,這同樣是不能丟失的堡壘!

北面偽齊朝廷不覆存在,原宋的國土上本來就漢人義軍滿地跑;偏生原本被滅掉的遼國之地,新長出來的契丹又在搞事……如果金要是把開封丟了,就相當於丟掉了整個中原之地最要緊的前線。

——那很大概率只能灰溜溜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了!

戰局如此,據李啟的消息來源:金國本土那邊,為了是戰是和又撕吧了起來。

因完顏宗弼的節節敗退,主和派完顏昌當即支棱了起來,拍著桌子道:“自我大金起北方以來,未有如今日屢見挫衄!”*

“完顏宗弼打的一塌糊塗,以至於如今再欲與宋和談,竟還不如本王當時所擬條約!”

是的,這個夏天對完顏宗弼來說,簡直是回旋鏢元年:他之前一直在抨擊主和派,現在自己卻不得不遞一份更優厚的和談書給江南朝廷,可謂是啪啪打臉。

當然,完顏宗弼現在還有些自己在臥薪嘗膽的悲壯:他才不是真的要和談,他只是想除掉岳飛,他這是暫時委屈自己曲線救國!

甭管完顏宗弼的內心想法多麽覆雜,此時聽到李啟這番話的張憲,那只有單純的快樂。

他那原本就要起飛似的眉毛,更是揚出了新高度。

“金人這就怕了?那讓他們怕的再後頭呢!”

他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,眼中透出無限憧憬懷念來:“你也知道咱們軍中禁酒。”畢竟岳帥自己都不飲,其餘人再饞酒也就都得忍住了。

張憲也不例外。

但剛剛——

張憲的臉跟眼一起放光:“方才主帥親口與我道,來日直搗黃龍府,當與諸軍痛飲!”*

張憲都想象不出:若真有那一日,豪飲的他們,當是何等心境!

憧憬過慶功酒後,張憲拍了拍自己的臉,讓自己平靜下來。

提醒自己不要提前志驕意滿。

他今日剛歸營,還未見其餘袍澤,此時就問起李啟,其餘部將都率兵回來了嗎?

隨著戰線的推進,岳家軍也逐漸分兵,將軍伍分散在廣大的京西之地,呈合圍之勢,像趕羊一樣把金人的兵力都往開封城的方向趕。

若一旦定下進攻開封,就必是宋金之間前所未有的一場對決。

不但岳家軍要合兵才發,其餘兩路友軍,也得能協同作戰才能戰況最佳!

故李啟聽張憲問起各路將領,以為他迫不及待要去打開封城,不由勸道:“別急。”

然而張憲‘啊’了一聲,沈聲道:“這次,我一點也不急。”

因為——這次元帥打的也前所未有的穩。

他追隨岳帥多年,當然知道自家主帥從前打仗多是很猛很急的,甚至……在他們這些屬下看來,有時候是不要命的打法。

最初時候,張憲以為這就是岳帥的風格,直到後來才知道,這其實是被逼出來的打法:正如四年前的紹興四年,他們岳家軍一舉收覆郢州、襄陽府等六郡之地,中原已然在望。

然而陛下一封手詔就到了,不但不令他們北進,反而要求他們立刻折返‘星夜倍道至敵後,以保疆土。’。

明光燦碩的金字牌,陛下親筆的收詔,不可違抗的軍令……

張憲明白了:主帥之所以打仗悍不畏死,一意猛攻進取……其實是想在皇帝想出新的花樣來之前,先打出戰果,以期說服陛下他這樣打是沒錯的。

可是這次不同了!

也不必擔憂背後會有刀子捅來了——他方才在帳內,已經聽主帥說起,陛下雖從海外歸來,但龍體大恙不能理政,一應國事依舊‘托付’給帝姬和李綱相公。

現在在回想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,張憲還是差點激動到嘴角抽筋。

張憲再次拍拍自己的臉。

他想起前日拿下潁昌府,與副將們覆盤這數月來主帥與以往有些不同的作戰風格時,有位副將沒怎麽走心地自言自語了一句:難道這般雖進攻剛猛卻穩紮穩打,拿下一塊地盤便消化一塊地盤……才是主帥最趁手的打法?

張憲是被敵虜砍一刀都能面不改色的猛人。但那一刻,他甚至有點難以自抑虎目含淚。

所以……

他不急。

他們岳家軍在鄂州養精蓄銳數年,如同被經年打磨的快刀。這最要緊的一刀他們不會焦急冒進,必要穩準狠地捅到敵人的心口裏去!

**

“憲大哥!”

聽到熟悉的聲音,張憲萬分驚喜轉頭:“應祥!你可算到了!”

岳雲,字應祥。

雖然他如今實歲還不到二十,但他早在虛歲到的時候,就請父親給自己取字——這也是正式成為大人的一種象征嘛。

自他有了字後,其餘與他年紀相差不大的將領,就都開始喚他的字。

這讓岳雲覺得自己更是個全須全尾的成人。

其實他原本也想讓姜官家喚他字的,但後來還是在一聲聲‘小雲’中逐漸躺平了。

此時聽到‘應祥’二字,回到岳家軍的感覺就更實在了!只是他還未見過父親,故而匆匆與張憲和李啟告別,直奔主帥帳中去。

*

“父親!”

岳雲看清帳內身影時,登時屈膝下拜:“孩兒歸來,幸不辱命!”

他當時可是立了軍令狀要保護‘官家’的,此時自當回來交接軍務。

父子時隔數月相見,自彼此有一番關切相問,父慈子孝。

而在迅速簡潔確認過對方一切安好後,岳雲很快說起了正事。先呈上的就是此番島上精進的新式火器明細:“還好趕得及,父親若要攻開封城,這些火炮……”

開封城到底是從前的都城,高墻深池,屬於絕對的硬骨頭堅城。

所以當年李綱相公也好,宗澤老將軍也好,都曾固守城池,令金軍折戟城下——當然,架不住有宋欽宗這種直接打開城門,讓道士迎戰的腦幹缺失操作。

岳雲的話戛然而止,因有兵士在外請見要回話。

這種機密事,就先放下不提。岳雲還記得姜官家說過的話:秘密武器第一次登場往往會有出其不意的效果。

以後,可就很難看到敵人因為不認識而無警惕,直接不閃不避對著火銃沖過來的大好局面了。

兵士來回稟的事兒,立刻吸引了岳雲的註意力——

原來是完顏宗弼從開封城拉了兩萬人馬出來,在朱仙鎮外擺迷魂陣,意圖動搖岳家軍軍心。

是的,完顏宗弼不是來打仗的,帶兩萬人主要是來給他當保鏢的。

沒有雙倍於岳家軍的人數,他也不敢來叫陣喊話。

雖然……他內心深處也要承認:雙倍的人數其實也不頂用,畢竟這裏駐紮的是背嵬軍。

他所依憑的,其實是雙方主將都明白的事情:對決之地必在開封城!

而完顏宗弼今日過來,只是……什麽法子都要試一試!

不管是他,還是完顏昌那邊,送到江南朝廷的和談書,竟然都是石沈大海,一點兒回應沒有。

於是完顏宗弼想了個損招,來搞仙人跳詐騙局:雖然他知道江南朝廷對他的真心沒有回應,不曾如他預料的那般願用岳飛換和談,但……岳家軍未必清楚自家朝廷沒同意!

對岳家軍來說,按照以往的遭遇慣例,朝廷同意以他們為代價議和,才是正常事吧。

所以完顏宗弼來了——

反正這種挑撥軍心事,幹了有奇效最好,便是沒有效果,也不虧什麽。

頂多是費點出軍糧餉。

但話又說回來:都讓岳家軍打到了朱仙鎮,完顏宗弼出兵只需要走四十多裏,也費不了多少糧餉就是了……真是個令人郁卒的節省原因。

總之,兵士認真回稟,完顏宗弼派了嗓門大且通曉漢話的人,正在朱仙鎮外高聲誦讀和談書內容,比如從此金宋乃叔侄之國等言。

並且宣揚諸多‘你們南宋皇帝已經同意此番和談,不日你們必得退兵’語。

岳帥剛要開口,就見兒子雙手一拍:“官疼訓君羊四貳兒爾霧九一似柒,每天更新柔柔文,吃肉來……朝廷對金新的和議之論是有答覆的,令兒子帶了回來,面答完顏宗弼。”

這不正好了,原本以為要攻開封城的時候,才能見到正主呢。

*

在旁人看來,岳雲是一手拿著朝廷明黃詔令,一手拎了個……喇叭花似的鐵皮筒,登上了朱仙鎮外圍最高的一處瞭望臺。

岳帥負手望著兒子。

方才營帳內匆匆一見,心思多在交談上,此時才有暇細細打量數月未見的長子:除了曬黑之外,似乎還長高長壯了些。

哪怕他這種嚴以教子的心性,也有些安慰:這次出海事護衛官家,鏟除奸臣黨羽等事做的不錯。

可見經過這一回大事,看上去性子也比原來穩重些……

岳帥就這樣想著,看到兒子開始回話了。

先表態如今朝廷上下一心,必是要北伐到底以安普通將士之心。

接著又道:“至於什麽金宋結成叔侄之國,簡直是癡心妄想!”

氣沈丹田點名,聲音從喇叭花狀的鐵皮筒裏洪亮傳出,在朱仙鎮外的平原上回蕩:“完顏宗弼——”

“你爹來了!”

欣慰到一半的岳帥:……

**

數日前的臨安。

看著姜離寫下這幾個字,梁紅玉有些好奇:兩軍對壘,陣前喊話,原本就是各種誅心之言都有的。但官家顯然是想起了什麽,才特意傳了這樣一句話。

“因為……”姜離認真對梁將軍道:“我是個善良守序陣營裏的人。”

什麽?善良什麽?

哪怕還不清楚後世常用的人物陣營【包含兩方面:人的性格(善良、邪惡、中立),對社會秩序的態度(守序、混亂、中立)】劃分,但在姜離說出這兩個詞後,在場其餘三人還是統統沈默掉。

善良(稻草人們瘋狂搖頭否認中)……她們當然認同姜離是善良的——就像佛家也有菩薩低眉金剛怒目。

但……柔福的指尖點到姜離寫下的靈魂陣營的‘守序’二字上。

“姜姐姐,你的守序具體體現在哪裏呢?”

柔福:姐,你簡直是秩序的拆遷戶啊,還是暴力強拆那種。

姜離再次拎起“你爹來了”這幾個字:“這還不足以代表我是守序陣營的嗎?”

“我這是在盡力維護倫理輩分啊!”

岳爺爺。

姜離是想到了這個金英常掛在嘴邊的稱呼。

金督主有什麽事都會條件反射似的雙手合十拜拜‘求岳爺爺庇佑’。

但這個稱呼,並不只是後世人對岳將軍的尊稱。

而是,現在就有了。

更準確的說,是十年前就有了,建炎年間,也就是岳將軍才二十多歲,就有金人這麽喊了——因畏懼岳飛,每回見到或是聽說他的軍伍到了,金人都會道‘岳爺爺軍至也!’。[1]

故而聽姜離說到‘岳爺爺’三個字的時候,梁紅玉就最先明白了,笑得拍桌:“原來如此。”

確實,如果金兵管岳飛叫岳爺爺,那麽由岳雲去應答完顏宗弼這一句‘你爹來了’輩分是非常恰當的。

姜離還特意給雲崽畫了個後世‘你爹來咯’的熱門貓貓頭表情包。

同時在內心表揚自己:所以,我簡直是善良守序陣營裏的三八紅旗手啊!

她不小心自言自語出了聲。

在旁聽到的柔福:你開心就好。

反正這世上肯認同姜姐姐是善良守序陣營的,大概只有她自己吧。

*

並不是。

遙遠的朱仙鎮,還有一個人認同著姜離——

“爹,你看,真的是‘官家’禦筆親書!”

下了瞭望塔奉命跟著父親回到軍帳內的岳雲,被親爹的臉色嚇了一跳,當即祭出法寶,在挨訓前一刻把姜官家的書信擋在臉前。

看吧看吧。

而且……岳雲心裏覺得官家的回信沒毛病啊:完顏宗弼想著給宋做叔叔,宋想著給他做爹,這何嘗不是一種禮尚往來。

至於完顏宗弼被氣的當場破防破口大罵,就該找找自己的原因了。

*

岳帥倒不是為了這個生氣。

還是那句話,討敵叫陣能氣到對方就是好樣的。

他板著臉的原因主要是:“這封書信雖是官家親筆,但官家本心至純,性情又格外良善體貼周到——既作此書……必是你這素日有些狂妄的性子,帶壞了官家!”

岳雲;?!

爹!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啊!

*

軍帳內,岳飛想起他與那位官家,短暫卻令人印象深刻的接觸。

當真是本心至純心懷家國之人:天子之權都能夠毫不猶豫放手,只希望山河如舊,百姓安康。

為此,甚至不惜自己冒著風險,借昏君身份行事便利,遠赴海外為國鏟奸。

不止如此,岳飛又想起那日初見:‘官家’不但提前備下了膳食,還擔憂他不能安心用飯,於是接過他的奏疏去認真看了良久。做出‘我正好也忙著沒空說話’的樣子,實則是讓他不著急慢慢吃的體貼。

況且他與官家見面雖少,但談話並不少。

其言談舉止格外溫寧,實在是個心腸柔軟和氣之人。

聽到父親口中描述的官家,岳雲眼睛逐漸睜大,最後瞪的滾滾圓。

因跟姜官家待久了,岳雲有點失去往日在長輩面前的謹慎。

實話絲毫不受控制的從舌尖跑了出來,還帶了點姜離的說話腔調。

“爹啊,您的眼疾真的好了嗎?再找許神醫看看吧!”

岳帥:……

這孩子不著實打,是不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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